萧条

勿扰

【林秦】四时诗

*极度我流作品

*不爱看就不要看

*BE警告


四时诗

哀秋

哒,哒,哒。林涛踩着刷的黑亮的皮鞋,走过漫长,又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,黑暗中,只能听见皮鞋跟与地面接触的清脆声。

他不知道这是哪,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会在这个地方。

“有人吗?”

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回声。

“我在瑟缩中听见每一根枯枝的落地声;

这声音比搭断头台时的回声更凄惨。

我的灵魂真像不知疲倦的羊头撞锤那一阵阵

沉重的打击下再也支持不住的城楼一般。”

手电筒打出的灯光照亮墙壁,石灰石的墙壁上刻满了绝望的诗,读着让人有些不明所以,却总在细细回味时如坠冰窟。

“林涛。”他听见爱人的声音,下意识地四下寻找。

什么人都没有。

“秦明?”

回声孜孜不倦地做他的顾问。

哒,哒,哒。孤独的男人持续向未知的尽头走去。

渐渐有风吹过林涛的鬓发,眼前慢慢有了光亮,出口,不远了。

狂风吹过粗糙的墙壁,拂过深奥的诗歌,呜呜哀鸣。

那是地狱的鬼魂乞求救赎的呐喊。


“这里是哪?”隧道之外一片颓然之景,枯叶金黄地铺满土地,枯藤老树颤颤巍巍,狂风一任刮,便不做任何抵抗的被折断了,残阳,奄奄一息地投射微弱的光芒。

最大的古树下立着石碑。

林涛拨开黄叶,细读碑上的文字。

“林涛  秦明  合墓。”

残阳消失了,周围阴沉,无风无波,寂静无声。

泡在血水中的白衬衫,苍白如瓷偶的爱人的脸颊和他身上难以掩盖的狰狞的创口。

“开什么玩笑,秦明根本就没有死,而我呢,自然活的好好的,这是,谁的恶作剧?”林涛眼泛寒光,凝视着古朴的石碑,牵出一丝冷笑。

“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,但事实便是,秦明没有死,你们到底是为什么,偏要说他死了呢?”他的脚尖抵住石碑,凭他多年当刑警的力量,摧毁小小的石碑根本不算什么难事,“我说过!他活得很好!你们不要再来打扰他!打扰我们!为什么不听!”

石碑碎成几十块小石头,林涛却仍不放过,一遍,又一遍,仿佛踹小石头是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。

直到皮鞋沾满了灰尘,直到残阳又露出一只眼,直到狂风再一次吹响,林涛渐渐平复下来了。

四周的场景似乎变了,碎掉的石碑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黄昏时的小公园,时钟指向五点半,贪玩的孩子们都和大人回家了,老旧的长椅上,一个人都没有。

“龙番公园?”林涛回想起,他第一次向秦明诉说爱意的地方,就是这,那时秦明坐在长椅上,罕见地笑了,黄昏映红了他们的脸颊,舒适的微风迷糊了他们的双眼,咖啡,还温着。那是初恋的清新之景。

“那时你会想到后来的我们,变成了这样吗?”

林涛终于看到了秦明,西装革履,一如既往。

只是刹那便消失了,林涛甚至来不及向前走一步。

“你去哪里,秦明?”

回声也不见了踪影。

“没有想到,秦明,我没有想到。”他只能回答爱人留下的问题。


后来他们度过了十个秋天,再也没有宜人的场景,复杂的其他情绪融入了纯洁的爱情,回不到从前了,那清新的景色,荡然无存。

我们曾经是这样。

只是曾经。

万物终有尽头,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也许我曾经认为我们的爱情持续不了多久,但我从未想过,有一天我们会反目成仇。


哀秋,孤独者多情的叹息,被无情的风吹走。


悲夏

一睁眼,又回到了漆黑的隧道里,秋日之景历历在目,那是他和秦明最好的秋天,转瞬即逝,宛如烟花,绽放刹那的美好,化为乌有后留下木然的夜空。

哒,哒,哒。熟悉的回声始终在黑暗中等待。

“林涛,你相信永恒吗?”

“不信,秦明,我不信。”

林涛向着反方行走,指尖蹭过凹凸不平的诗歌雕刻,回答了秦明的疑问,他得到回复,似乎满意地笑了,不透光的狭小空间回荡着动人心弦的笑声。

“啊,不朽之爱,我怎样

才能如实把你吐露?

啊,看不见的种子般的麝香,

你埋藏在我用无止尽的深处!”


这是,秦明的屋子。

告白之后,是疯狂的热恋。

他们朝夕相处,直言不讳地互诉衷情,恋爱之中的情人,散发出的甜蜜气息总是溢满整座房屋,美好,又直白得可爱。

林涛想起夏日的午后,休息日难得的放松,他窝在沙发里小酌,欣赏着写字台前爱人的白衬衫,空调调整了室内的温度,一切和谐,舒适。

这样的日子,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后来的他们总是冷眼相待,彼此无法忍受,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多相处一秒都会让他们感到无比厌弃,房子里再也没有蜜糖的味道,恢复到从前秦明一个人住时的冷清死寂。

现在想来,恍如隔世。

最后一次见面,秦明问过,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
为什么? 这就是命运吧,这辈子注定,是背道而驰,同道殊途的结局。

秦明喜静,而林涛偏就喜欢热闹的场合,在秦明家,林涛从没有看过有声音的球赛,出门的邀请,大多时候也被拒绝。

秦明有洁癖,林涛本就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,同居近十年,许多习惯终究改不掉,而秦明时常因为这种小事和他发生争执。

秦明对一切娱乐都不甚感兴趣,只有读书是他一直热衷的,他博览群书,很多事情都清楚,林涛就不一样了,读警校那会儿就不常看书了,当了队长更没有空翻动一张张纸页,和大多青年人一样,运动,电影,展览,是他的日常娱乐,两个人在一起,没有共同语言,秦明的爱好,林涛不懂,林涛的兴趣,秦明无法理解。

这样的爱情,有何意义,林涛认为,是自己一直在迁就秦明,付出、牺牲最多的是自己,而得到的最少的仍是自己,这份失败的恋情中,秦明才是亏欠者。

也许起初在一起彼此愿意包容,可到曲终人散时,谁又能记起那时的山盟海誓呢?

秦明家窗外的蝉鸣林涛听了许多年,能记住的,却只有第一个夏天,宛如幻境般的初夏,而今,埋葬在了爱情的坟墓。

“你可曾后悔过?你可曾感到愧疚?”林涛反问秦明。

无人应答。

蝉鸣划过天空,撕裂寂静的假象,夏天伴随着林涛的记忆降临这个梦境一般的世界。

“不要叫了。”林涛瞪着树林,而那块写了两个名字的石碑又出现在了树荫下,悠闲地乘着凉,举止泰然的样子,让林涛仿佛看到了秦明,那个他热爱又厌恶的脸孔。

“我说,不要叫了。”他眼眶发红,眼球因为干涩布满了红血丝。

蝉鸣自顾自地演唱。

“不要叫了!”他再也忍不住,石碑又一次粉身碎骨,没有人注意到,两个名字只剩下了其中一个,那被举起扔向树干的小石头,正中知了的要害。

小小的昆虫毫无生气地飘落,阳光穿透晶莹的翅膀,照耀泥土,夏日常有的雷阵雨不请自来,泥土变成湿泞的浆液,将脆弱的尸体带入地底的深渊。

再也没有蝉鸣扰人耳。

夏天,结束了。


伤春

隧道的尽头,春暖花开。

美好的事物,也要在美好的季节,消逝。

林涛和秦明的关系,在春天直转几下,七年之痒,他们终是躲不过的,平常喜欢粘着秦明的林涛忽然就变了性子,两人疏离着彼此,警局里见面只是礼貌性地问声好,伪造成一副相敬如宾的假象,回到家又是不间断的摩擦,争吵。

林涛眼里,秦明一直是爱答不理的样子,就连吵架,都不愿意分给林涛一个眼神,一个表情,七年了,那个人从未改变,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。

那一瞬间,林涛看着相处七年的恋人,心中满是悲凉与愤怒。

他连夜搬出了秦明家,直到关门的最后一刻,都没有看到那张平静的脸上,露出惊诧悲伤的表情。

不值得,七年了,不值得。

离开秦明家,偌大的城市,没有林涛的容身之地,外来人口,他来到秦明家前,租的房子退了,他只能住在一家小小的酒店里,

 “魔鬼在我的身边激动不已,在我的周围

仿佛摸不着的空气一样飘荡;

我一口把他吞下去,却感到他给我的肺

燃起火来,使它充满有罪而永不消失的欲望。”

那一段时间,提起秦明这两个字,他的心就像是被烈火烤着,炙热滚烫,却又痛彻心扉。这是个令林涛头疼的名字恨之入骨,爱之入骨。

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呢?为什么不能迁就我呢?

为什么不能

好好听话呢?

无数个夜晚,林涛曾这样无声地问过秦明,回答他的当然只有一片寂静。

又是无数次,当林涛始终得不到回答,放弃询问时,他也就原谅了秦明。

这次,也不例外,一个星期后他回到秦明的住所,想用满腔热情寻找回他们原来的样子。

“分手吧,林涛,这对我们彼此都是个解脱。”

开门,却是毫不留情的一盆冷水倾倒而下,浇灭了林涛似火的热情,拍碎了他所有的耐心,淹死了几年沉淀的爱意。

那是一切的结束。

林涛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,他不顾装有他所有东西的行李箱,走进房门,穿越他最熟悉的这个家,来到最尽头的厨房,拿起水果刀放在口袋里,在秦明没有反应过来前关上大门,落锁。

付出最多的是我,最爱你的是我,最包容你的还是我,没有我你到现在都是孤单一人,我从来没提出要和你分手,你凭什么?

你凭什么?

林涛第一次庆幸这栋房子远离热闹的市区。

他穿了几年的白衬衫上,溅满了爱人的鲜血,呆楞地站在空旷的房子里,呼吸着死亡的气息,仿佛在回味亲手杀死爱人的全过程,尖锐的小刀刺穿肉体的声音,每奏响一次,都会让林涛想起从前的过往。

想起了以前他披在秦明身上的外套,想起秦明给自己做的衣服,想起多年前的夏日一起看过的烟花,想起了曾度过的四季,再也回不去的四季,想起了很多,很多。

躺在地上的爱人再也无法醒来,安静地闭着双眼,是他最喜欢的样子,那个词是什么?对了,眉眼如初,时光没有在他们的外表上留下多少痕迹,却给爱情带来了遍体的伤痕。林涛抱紧爱人,笑了。

这下你终于可以好好听话了。

严冬

林涛走出隧道,俨然是一副释然的表情,他回忆着杀死爱人的场景,没有一丝心悸,他从来不认为,自己有什么错,毕竟他们的爱情已经死了,秦明也把自己杀死了,他们两个互相杀死了对方,互不亏欠了。

“林涛。”那时秦明的声音再次出现,轻盈的雪沉重地落下了,白茫茫中,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林涛面前出现,转眼又消失不见。

充满裂缝的石碑布满了红色的印记,像鲜血一样,而石碑前,放着一本笔记本。

秦明的日记。

自首前,林涛打扫了一遍屋子,把所有的,秦明的东西放在箱子里,他的物品不多,一个大的行李箱就能装满,从秦明的写字台下翻出的旧纸箱,和抽屉里的笔记本,他从没有看过,随后埋在了花园里,一把火点燃了屋子,他不担心烧死隔壁的邻居,因为这栋房子是独立存在的,里面死去的只有他的灵魂而已,仅此而已。

他翻开笔记本,看日期,是从大学开始记的,那时候秦明还保留着一点少年人的天真,不过他死前,留给林涛的印象,只有残酷的冰冷。

如果他们能及时发现裂痕,事情是否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?

“一切都是你自找的。”林涛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,牢狱之中,空空荡荡,无人应答。

隧道在他身后如数瓦解,多年中那么一点再也想不起来的美好,和隧道的瓦片一起归于尘土。

墓碑终于完全碎裂,碎石落地化为鲜血,一直蔓延到林涛脚边,随后攀上冰冷的脚踝,向上不断延伸,像爬山虎一样充满生机,渐渐包围林涛全身。

在一片猩红中,他再次看到了秦明的身影,画面中是他写日记的场景。

“我这种人和林涛出去,只会扫了他的幸吧。”

“球赛很无聊,无论是无声还是有声,皆是如此,为什么林涛会喜欢看这种东西?”

关于球赛的记录有很多天;

关于林涛的事情,每一件都记得详细;

生日,兴趣,理解,争吵,道歉;

回忆,案件,关心,伤害,约定。

不擅长表达的人,在日记中,在行动中,不断尝试与恋人磨合,理解。

他只是没有说

但他都做到了

到底是谁不理解谁呢?

雪停了,环绕着林涛的血,将他冻结着,在冬日,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。

那是秦明合上双眼前,心的温度。

撑着伞的秦明缓缓走到林涛面前,在一望无际的白中,踏出一串突兀的鞋印。他围着林涛某年生日送给他的围巾,深咖啡色,宛若干涸的鲜血,丝毫没有生气。

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日记,凝视着林涛近乎绝望的脸。

一瞬微笑过后,再也看不见了。

奇怪的诗被不知名的手在雪地上画出,一会儿就被风雪掩盖了。

一路走过四季,一路回顾过往,林涛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吗?

也许没有吧。

不过没关系,这荒唐的梦,也该终结了。

林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,想到梦中碎裂的墓碑,呼吸突然一窒,想要呐喊,想要恸哭,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喉咙,那一声“原谅我”,在他死之前没能说出口。

他该去自己的地狱了。


梦的世界里,又建起一座完整的墓碑,高大,古朴,记满了秦明的生平,却惟独抹去了林涛的痕迹。

秦明曾经愿意与林涛的灵魂一起消逝,那墓碑上曾经刻下了爱人的名字。

是林涛放弃了这个机会。

终是同道殊途。

往后千百万个轮回,再也不会相见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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